纖長的睫毛震動,睜開眼,隔著紙窗的陽光對他來說還是過亮了些,乾渴的喉嚨冒出枯燥的聲音,「水……」
  
  阿利始終坐在床邊看著自己手中的冊子,聽見冰炎的聲音,「師弟醒啦?」
  
  紅眸微瞇,不是那個笨蛋,點點頭,用手肘的力量將身體撐起歪斜地靠在床桅,阿利倒了杯茶水遞給他,小口小口地啜飲補充流失缺乏的水分。
  
  「他呢?」
  
  「剛才被師父趕去煎藥了。」
  
  「我去換他過來,順便請師父再瞧瞧,你這一兩天真是讓大夥心驚膽顫地不得安睡啊。」
  
  看著阿斯利安刺眼的笑容,冰炎不以為然,彷彿自己只是睡一覺醒來罷了。
  
  
  
  05. 信物
  
  
  
  凝視著火焰的褚冥漾,突然覺得臉部一陣燥熱,不知是被炭火燒得還是其他的原因,默默地退離火源呼出一口氣,用衣袖擦拭滑落的汗水。
  
  「漾漾。」阿利出現在灶房外探頭。
  
  「阿利師兄。」褚冥漾急忙站起身,但是忘記自己蹲太久腳麻到站不穩,阿利及時伸出手將他扶住,差一點也要變成藥底了,紅紅的臉向阿利道謝。
  
  阿利忍不住捏了捏被火烤紅的臉頰,「小心點啊,又不急慢慢來就行。」
  
  褚冥漾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,「是不是師兄醒了?」
  
  「正是,鏡大人已經前去探視,不過師弟他啊,一睜眼就是找你!」
  
  被炭火燒紅的臉頰似乎又更熱了些,不敢抬頭看阿利的表情,「我、我去看看。」
  
  「欸、」褚冥漾低著頭跑出去來不及攔住,阿利看著灶中的鍋盆,「哎呀,忘了問這藥還得煮多久呢。」
  
  
  
  *
  
  
  
  鏡坐在床邊,輕輕搭著冰炎的手脈,嘴上說「好多了。」臉色卻依然凝重,「多歇個幾日,現在還不能馬上動真氣,還有別老是忍著,忍久了也是會出毛病,傘那兒我會去跟他提提,讓他重新配過練功的方式。」
  
  「是,師父。」
  
  「雖然人家說鳳凰一族可使人浴火重生、死而復活,那也是在有得救的狀況下,要是在他們趕到之前就已斷氣,他們也無法跟閻王搶人的,漾漾那孩子可擔心死了。」
  
  「……是,師父。」冰炎一愣,所以現在對他說教是因為他讓自己的徒弟擔心了?
  
  「還有,吾等打算讓他去鳳凰族那兒磨練磨練。」
  
  「鏡師父,為何告訴我呢?」
  
  「不趁現在告訴你,到時你又要怪罪吾家那笨徒弟了,這是扇和吾家商討的結果,為了你也為了他好。」
  
  「是嗎?」
  
  「這些年來那孩子從我這兒學得多了,他需要的是更多的經歷才能學以致用,以後跟著你們這些師兄師弟出門,做師父的多少也能安心一些。」
  
  「知道了。」
  
  鏡狐疑地望著坐在床頭一臉淡然的冰炎感到不可思議,「這麼容易就答應放了你的送藥小僮?」
  
  「送藥小僮?」冰炎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嚥著。
  
  「說人人到,」鏡站直身子,「那就這事兒,別讓那孩子操心了。」說完褚冥漾正好衝進房裡喘著氣,轉頭一看鏡一身正擋在他的視線前頭看不見冰炎,深呼吸收起雜亂浮躁的氣息低聲喊聲師父,鏡微微一笑,「人沒事,在裡頭呢。」說這徒弟傻可真傻,為了一個不知道能活到幾時的人掏盡心力,於私只想多疼疼他,搖搖頭靜悄悄地離開冰炎的房內。
  
  鏡離開之後,褚冥漾便看見冰炎一身淨白的素衣靠坐在床邊,正當他躊躇不前冰炎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對他招招手,「過來,傻在那兒做啥?」
  
  冰炎手一招,褚冥漾就靠了過去,有點無奈又帶著撒嬌的語氣喊著,「師兄。」
  
  「不是好好的嗎?擔什麼心啊?」拍拍身旁的位置要他坐下,順著褚冥漾的黑髮,捏捏那張令人忍不住想對他好的臉似乎又瘦了一些,記得以前這頰上的肉一捏就是一圈,現在全消了,「你這樣怎能讓人放得下心呢?就算做鬼也會回來逼你多吃一點。」
  
  「師兄。」無奈地撥開冰炎的手,揉揉自己被捏痛的臉,怎麼每個人都愛捏他啊。
  
  答應師父是一回事,而真要自己放手,他還真是不放心啊,從鳳凰一族回來之後不知是何時了,「褚,這個拿去。」冰炎從懷中掏出一塊裹著棉布的東西放到褚冥漾的手中,褚冥漾充滿疑惑,「打開看看吧。」
  
  將比手掌大一些的布包一層層地打開,那是一塊半邊翠綠半邊如血色般的玉玦,這塊玉玦讓褚冥漾抖著手立刻又包回棉布中,贈送與配戴玉玦的含意和他一起學習的冰炎會不清楚嗎?《白虎通》:『君子能決斷,則配玦。』又或是《廣韻》:『逐臣待命於境,賜環則還,賜玦則絕。』在那短短的時間內,褚冥漾的心思轉了好幾轉,冰炎到底是為了什麼拿出這只玉玦?
  
  「師兄……」
  
  「師父要你到鳳凰一族去學醫。」
  
  褚冥漾諾諾地回應,「我沒要去啊。」
  
  「就當是為了我去一趟吧。」冰炎說得平淡,見到褚冥漾又想開口,他搖搖頭,「聽我說完,這玉玦是父親留下來給我尋人用的。」
  
  「尋人?」
  
  「當初送他這只玉玦的人說過,只要找到有相同玉玦的人就能替我解開身上的毒。」看褚冥漾眼睛一亮,冰炎笑了,「聽說這是藥師一族的信物,他們透過玉玦確認彼此身分,帶著這只玉玦到鳳凰族,身為醫者應該都認識不少藥師,總有人會認得的。」
  
  「嗯。」褚冥漾點點頭,將玉玦收進懷裡,「師兄可別忘記吃藥,要不我回來盯著?」
  
  冰炎一掌抓住褚冥漾的頭,「給我好好學!我以後命就交給你了,別沒事就跑回來。」
  
  「師兄,又不是嫁女兒,怎麼不能回來啊?」褚冥漾苦笑,依冰炎任性的程度他肯定是三不五時會被叫回來安撫他的情緒。
  
  握起褚冥漾的手,細細聞著他身上長期為他煎藥的藥草味,「也是,你大概也嫁不出去了。」
  
  「師兄……我是男的,怎麼老要我嫁啊?」
  
  「不好嗎?」冰炎倚著他的並肩而坐,午後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,交疊的手很溫熱。
  
  
  
  *
  
  
  
  幾天之後褚冥漾前往太醫院的那一日,他將不多的包袱掛在已經在國師府門前待命的馬上,阿利師兄會帶他直到太醫院門前,雖然他知道一大早冰炎被傘帶去重新調整訓練方式,但還是忍不住在送行的人群裡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  
  知道褚冥漾在等待什麼的阿斯利安拍拍高大的駿馬,站在他旁邊問道,「漾漾,等他回來再出發也是可以的喔,反正太醫院這麼近,用跑的大概不到半刻鐘。」
  
  他搖搖頭,「這麼近,我還是會照以往每日來向師父請安的。」眷戀地望著國師府,住了十幾年的地方現在不過是搬到幾條胡同外的另一個府院,可惜千冬歲還沒回到中原他就先離開了,等他們回來大概會挨一陣罵吧?
  
  鏡上前整理起褚冥漾的衣著,最後拍拍他,「別給輔長添麻煩知道嗎?」
  
  「知道了,鏡師父。」
  
  「走吧,漾漾。」阿斯利安牽起馬繩,看褚冥漾的樣子似乎是不想在城內騎馬,便把另一匹馬的馬繩交給他,將褚冥漾送去太醫院之後,他要城外去執行師父交代的任務,這兩匹馬也會跟他一起離開。
  
  「嗯。」
  
  這是從四歲相遇以來的第一次分離,各自往新方向出發的第一天,不知道冰炎的腳步是否和他一樣沉重。
  
  
  
  
  褚冥漾十三歲
  
  冰炎十四歲
  
  仲夏。
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-TBC-
  
  
  
  
  
  明明就還冷冷的我在寫夏天的事(包棉被抖抖)
  
  不過終於牽手又求婚了讓那塊玉玦現身了
  
  前陣子看淘寶筆記(黃金瞳)看到無法自拔,對於玉石方面的研究和形容真是令人讚嘆(其他不予置評),然後不小心就學了一些語氣:P
  
  稍稍查了一下玉玦的意義和典故拿來引用,寫古裝真是讓人傷透腦筋@@a
  
  
  
  小感冒到現在還沒痊癒的砂礫(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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